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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真假婚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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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東西……不錯,不錯,不愧是劍聖的女兒,這樣的好玩意兒估計還有不少呢。”

北境皇城,境主寢殿內。

斜躺在華美軟榻上的中年男人頭發散亂,雙目將睜未睜,一張嘴就吐出一口悠悠的白煙。巨大的軟榻上還有三五個美麗的女子和男子,相互打鬧嬉笑,一個個恨不得如同成了精的蛇妖一樣纏在他的身上。

他把玩著手中的瓷瓶,嘖嘖稱奇,“幾滴就能長出來那麽一片樹林,有點意思。”

玄如意身邊最近的俏麗少女好奇地攀在他身上,嬌笑道:“萍主使又給境主帶回什麽好東西來了?”

她將頭湊過去,打量著玄如意手中的白瓷瓶,瓊鼻微動嗅了嗅瓶中液體的氣味兒,皺著臉說道:“什麽呀,真沒意思,不就是一瓶綠水兒?還個香味兒都聞不出……”

玄如意不屑的嗤笑了一聲:“庸脂俗粉。”

他將瓶子收起來,從軟榻上走了下去,腿卻被香料蝕軟了,一腳踩下去不像站在地上,還以為是在輕飄飄的雲裏,幸好被宮人們扶住才沒有摔倒在地。

他卻十分氣惱自己剛剛丟了面子,一把將服侍他的宮人們推開,讓他們紛紛摔在地上。他回頭,豺狼一般的眼睛掃視著軟榻上的少女少年們,那些人早就十分察言觀色的跪成了一團,頭伏在柔軟的床面上,無一人敢跟他對視。

玄如意搖搖晃晃的收回了目光,看向殿前,如果不特意打量,誰也不會發現有個人已經在殿內地毯上半跪了多時,他頭顱低垂,將自己的存在感降的比空氣還低。

玄如意眼皮翻了翻,說道:“都跪著幹什麽,你,來伺候我穿衣。”

被指到的少女像是被嚇到的鵪鶉,連忙哆哆嗦嗦的從軟榻上下來給玄如意穿衣,好在她動作熟悉而輕盈,又或許因為她又敬又懼的神態討好了玄如意,穿好衣服後,他拉住少女的手,輕輕親了一下,說道:“別害怕。”

他雖然人到中年,又因為吸食香料導致身上沒有幾兩肉,臉上顯得尖刻又陰沈,但是老天爺畢竟賜了他一副極為俊美的皮囊,尤其是那雙眼睛,垂下眼睫看人時像位病態的貴公子。

少女臉頰一紅,說道:“奴婢才不會呢。”

玄如意輕笑了一聲,松開了少女的手,轉身對著跪在門口的青年說道:“萍,你怎麽還跪在這兒呢。”

萍說道:“季姑娘已經醒了,正在松春堂等您。”

“嗯,”玄如意漫不經心的說道,“帶路吧。”

兩人離開了玄如意的寢殿,那股若有若無直往人腦子裏鉆的香味兒就漸漸散去,萍走在玄如意靠後的位置,玄如意走的不快,他就始終不遠不近的綴著。

“萍啊,”走在前面的玄如意開口說道,“你這趟回來,還是沒找到玄劫嗎?”

萍說道:“屬下無能,在雪山遍尋無果。”

玄如意嘆了一口氣,將手指抵在眉心,十分困擾的揉了揉,嘆道:“可惜了……只要沒見到他的屍體,我都很難安心啊。我這個侄兒,太不叫人省心。我多少次想讓他幫我,他不肯,我又多少次想讓他死,他又和個打不死的野狗一樣逃了出來。”

他嫌玄劫死的不夠徹底,最好直接死在他眼皮底下,再一把火燒個幹凈,要不總有詐屍的風險。

“對了,那個小姑娘知道玄劫生死不明的事兒嗎?”

萍遲疑了一下,說道:“當時她親眼目睹公子劫掉下山峰,心中應該已經明了。”

玄如意道:“怎麽樣,她醒來後有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?”

萍答道:“屬下不知,這幾日屬下重回巨人雪山探尋公子劫的下落,負責看守季姑娘的是沈夜。”

玄如意道:“那該跟她說的也都說了吧。”

萍道:“是。”

玄如意點了點頭,兩人很快來到了松春堂,剛進去就看到座椅上的季容初,她臉色蒼白,唇上毫無血色,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,十分憔悴。

玄如意在進去的瞬間一掃剛剛的頹意和狡詐之感,換上了一副極為和藹可親的面色,他快步走到季容初身邊,兩眼閃爍著關切的光芒。

“像,太像了,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孟大哥的女兒!”

季容初被這十分熱情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,噔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,哪想那玄如意噓寒問暖道:“身體恢覆的如何了?你在北境出這種事,都是你玄叔我的不是!別站著,快坐,快坐。”

季容初被他熱情地按回了椅子上,被這不知從而何來的親熱氛圍搞出了一頭霧水。

自從那一日沈夜打暈了她,又在路上不知道餵她吃了什麽迷藥,她一睜眼就已經在北境的皇宮之中,而守在她房外的正是沈夜,嘴上說是讓她修養身體,實則將她變相軟禁了起來。

直到剛剛,季容初被帶到此處。她沒弄明白玄如意打的是什麽算盤,只好以不變應萬變,向他不親不熱的笑了笑。

玄如意坐在了她旁邊的座椅上,他嘆道:“當年你來北境之時還是個小丫頭,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玄叔叔的叫我,沒想到時間一晃這麽多年過去,孟大哥已經飛升,你也成長的亭亭玉立了。“

“……”

季容初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玄如意,心中納悶的想:這人跟我爹很熟嗎,怎麽好像還認識我?

在季容初的心裏,劍聖孟擎宵身邊只有兩種人,一種他得罪了的人,另一種是他得罪了而不自知的人。

孟擎宵此人作為劍道至尊,按理來說應該追隨者不計其數,他振臂一揮,仰慕之人就排山倒海而來。然而以上畫面僅存在於世人對劍聖的美好想象,實際上的孟擎宵,只是個孤身帶著個小拖油瓶的光桿兒司令。

他名義上是九天扶搖宗的宗主,但其實宗內的大小事務都由副宗主和眾長老處理,他除了斬妖除魔,鏟惡衛道之外,在宗門中起到的作用約等於一個會行走的人形招牌,單往那兒一站,就引得修真界的眾劍修前仆後繼的拜入九天扶搖宗門下。

只有少數人知道,劍聖孟擎宵人氣雖高,人緣卻不好。

論起天底下脾氣最古怪孤僻是哪一類修士,劍修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,孟擎宵作為劍聖又是其中翹楚——他獨來獨往習慣了,對於人情一竅不通,總是莫名其妙的被麻煩纏身,屬於那種一本正經惹出很多事端的人,明明作風正派,但是屁股後面永遠跟著一溜兒的仇敵。

這也導致了很長一段時間,季容初基本不會踏足宗門外的一草一木,畢竟劍聖的仇敵遍布四海,不是每個人都有禍不及家人的正派理念,等著拿她當下酒菜的人一抓一大把。

碰見來尋仇的人,劍聖孟擎宵可以抽出劍一劍捅了仇敵,但是季容初不行,他爹惹禍水平一流,招惹的都是正邪兩道裏響當當的人物。她打不過,只好憋著眼淚苦苦修行——怎麽著也不能只被動挨打,至少要撐到孟擎宵匆匆趕來解決自己的這一片爛攤子。

所以,每當季容初聽見有誰在她面前自稱劍聖孟擎宵的故人,都會打個激靈,隨時做好打一架不行就跑的準備。

就是這玄如意……都把她給捆皇城裏面了,現在這麽熱情似火的給誰看呢?

她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兩聲,問道:“您認識我爹?”

玄如意道:“何止是認識?我和大哥與孟大哥是生死之交,你小時候在北境待過幾年,時隔多年,都不記得了麽?”

季容初隨口胡扯道:“實在抱歉,我之前磕到腦袋了,忘記了很多事情。”

玄如意楞了一下,隨即嘆道:“哎……這些年你應該吃了不少苦吧。”

季容初好久沒被人這麽關心,按理來說應該十分感動,她卻只是楞了一下,隨後摸了摸鼻子說道:“還行,都是我自找的。”

玄如意:“......”

她說的太過真誠,讓準備了一肚子關愛之詞的玄如意猝不及防啞了火。

好在玄如意縱橫商界多年,腦子轉的奇快,他話鋒一轉又道:“過去的事已經過去,如今你到了北境,就不必擔驚受怕了。你是孟大哥的獨女,他如今已經飛升,留你一人在世上無枝可依,依我看,你不妨在北境多待些時日,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就是,千萬不要跟你玄叔客氣。”

季容初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,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一黯,道:“我......從九天扶搖宗僥幸逃出,想必那邊已經派出人追查我的行蹤,我在這裏只會給您添麻煩。”

“這點你不必憂心,”玄如意道,“容初啊,只要你在北境,玄叔必定能保你的周全。”

季容初的眼神掃過玄如意因為常年吸食香料而瘦得有些脫相的臉,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。她面上只是漫不經心的垂下眼睫,假裝喝茶,心裏想道:你又是想要什麽呢?

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。

玄如意如今坐擁北境,又是商賈出身,早就富甲一方,什麽奇珍異玩他未曾見過,還特意把自己‘請’到這裏,心裏頭無非惦記的是孟擎宵給她留的那點東西。

劍聖孟擎宵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修士,那他留下的東西自然也是天上地下首屈一指的好東西。

只可惜,孟擎宵渾身窮的叮當響,只身帶著一把舊劍走天涯,飛升之後劍還跟著一起下落不明了。

這些事季容初不會告訴別人,因為說了也不信,只是白費口舌。

季容初放下茶杯,面上露出一個充滿感激的笑容,道:“多謝玄叔。”

玄如意如同一個真正慈祥的長輩,見她同意留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,他帶滿戒指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大腿,剛剛他一邊說話,一邊留心觀察著季容初的反應——這是他做生意的習慣。他總是習慣性的觀察每一個人,去揣摩著對方的心態。

此時,他微笑著望著滿臉感激之情的季容初,心想:還差一點,該下猛藥了。

玄如意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猶豫,他說道:“容初,你剛剛醒來,身體還不太好,有件事,玄叔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啊。”

季容初擡了擡眼,說道:“玄叔,有什麽話都但說無妨。”

玄如意臉色凝重,長嘆一聲:“此事說來話長,聽完之後你不要怪玄叔就好。之前你在九天扶搖宗出事,玄叔不是不知道,只是當時北境內部叛亂,我尚且自顧不暇,無法抽身去南邊救你於水火。”

季容初輕輕的點了點頭,表示理解。

“後來我上任境主之位後,雖然被各種瑣事纏身,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了,於是委托玄劫,讓他帶著婚書去九天扶搖宗去找你,看看能否以履行婚約之名將你接到北境,免受那牢獄之苦。”

玄如意說道後面幾乎是咬著牙:“沒想到這小子狼心狗肺,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!”

季容初疑惑道:“叛徒?”

說到這裏,玄如意似乎有些尷尬,說道:“咳……玄叔不精於修行這一道,修為並不高深,那小子就是看準了這一點,不僅帶走了婚約,還將我的境主戒指一並偷走了。”

玄劫曾經說過玄如意一身修為都是靠靈丹妙藥堆砌起來的,他十分依賴各種法寶靈藥這類外界助力,真要打起架來,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。

他繼續道:“玄劫從此信音詢全無,我便知大事不好,這小子怕是生出了異心,便廣發通緝令,害怕他拿著那些東西將你誆騙了。幸好老天有眼,你們竟又回到了北境。”

“我派萍和沈夜這兩位得力幹將去協助你們,他卻不聽勸阻,執意要將你帶去魔域……玄劫在雪山之上的那副樣子,你應該看到了。”

季容初知道他說的應該是玄劫半人半狼的那副樣子,她手撫在胸口,做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,點了點頭。

玄如意道:“哎……這其實是我玄家家醜,玄劫他是個狼妖與人族的混血,後來更是墮入魔道,我看他將你從獄中劫出,是想趁機將你帶入魔域,圖謀不軌啊!”

季容初吃驚道:“您說什麽,狼妖混血?”

狼妖怎麽會和人族有孩子呢?

玄如意重重的嘆了口氣,說道:“容初啊,此事是我家族密辛,原諒我不能全部都告訴你。”

季容初像是還未從剛才的驚訝中緩過神來,她說道:“玄叔不方便說,我自然是可以理解的……只是玄劫現在何處?我還有許多事想問他。”

玄如意收回了看向季容初的目光,此刻他不再端詳季容初的神態,雙手交叉放在腿上,自認已經游刃有餘的掌控了一切。他心想:差不多了。

只見女子早在在聽聞‘叛徒’兩字後臉上就褪去了最後一分顏色,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靂。

只聽玄如意徐徐道:“本想著你剛剛醒來,再緩幾天告訴你……哎,無妨,你早晚也要知道。那日玄劫魔化後神智不清,雪山崩塌,被埋在了地下,怕是已經兇多吉少了。”

季容初扶在座位上的手驀然收緊,她不可置信道:“怎麽會……”

玄如意輕聲安慰道:“玄劫雖然背叛了我,但是仍是我的侄兒,我派下屬搜尋他的屍骨,讓他好魂歸故裏。”

季容初像是大夢初醒一般,許久沒有說話,半晌,她喃喃自語道:“可是這一路玄劫對我極好,他又是我的未婚夫,怎麽會害我......”

“未婚夫?”

她這話說出來,楞住的人換了玄如意。

他語氣莫測道:“他說,他是你的未婚夫?”

如果說剛剛季容初剛剛是在做戲,那此刻她是真的被玄如意的話說的摸不著頭腦。

她道:“玄叔這是什麽意思,不是您讓他帶著婚書來找我的嗎?”

玄如意將茶盞擱下,他那副意料之外的神情只存在了一瞬,仿佛在一瞬之間理清了所有事情。

他雙眼微瞇,冷笑了一聲,說道:“是我讓他帶走的不錯……只是我讓他帶走的那封婚書,上面寫的名字可不是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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